(1)
暴雨因何而成?积雨云的大量聚集、人为的人工降雨,还是——人类悲伤的聚集物?“暴雨”一词不仅是气候上的代名词,更是事情的发展状况、人的心情等这些实体化的比喻——虽然这也是从本体——即“气候上的暴雨”延伸而来就是了。既作为本体而存在,也作为延伸义存在。正如“风雨欲来花满楼”一般,是二者的并存态,既可表示暴雨天,也可表示事态发展。若从这点看来,暴雨的本体——即气候是否还是本体实在值得怀疑,因为本来应该是由它所延伸出的延伸义却已具备了和本体相提并论、共处一室的平等要素——但即使如此也不能说成为了另一个崭新的名词——不,它本身就是形容词。既然如此,如若要追及“暴雨”的本源的话,那怎么才能确认它是由“气候”定义而来,而不是由人心感情产生的呢?正如观雨者总会油然而生的情感一般,该如何辨认“暴雨”是从客观事物产生的代名词,还是人心有感而发如同诗歌般的主观意象?
单独的气候名词,与人心事态的形容词。不止暴雨如此,世间万物皆然。无法区分客观和主观的界限,只存在暧昧、浑浊、矛盾。正如把榴莲、洋葱、土豆、河豚、天牛一起扔进搅拌机里搅拌后的产物一般,相信不会有人把这称之为食物——虽然它确实是食物——这只是一团暧昧的浑浊。
在人类赋予这个世界意义时,这个世界就注定是人类的世界——也既是,狭隘的主观意识构成物。仅此而已,不过如此。这不过是人类群体的妄想世界罢了。既 不是虚的,也并非真的。仅仅只是,“世界”罢了。
因此,这里,不存在真理。
但在这不存在真理的世界里,对我来说却有着如同真理的存在。
若说在面对真理时的心情,会是如同朝圣一般激动而又平静,期待而又忧惧,欣喜而又失落的话,那我现在一定表现得像是个最为坚定的狂信徒。
我的内心世界为了表现出我此刻的心情甚至已经开始掀起席卷整个世界的风暴,以每宙一宇的速度摧毁着名为理智的物质,而同时又以同样的速度进行新苗的播种。
然而,与我这躁动的内心活动相比,外面的天空却平滑如镜。
“这种平静得如同一沟连清风也吹不起半点漪沦的死水般的天气,根本看不出一丁点《暴风雨奏鸣曲》的前奏嘛。果然是唬人的。”
我眯眼看着蔚蓝得刺眼的天空,虽不至于万里无云,但那也不过是两三只懒散的白羊罢了。黑羊大概也就只有眼睛映照不到的地方才存在了。
不过,这样正好。至少和灵川的约会(约会?诶,我有说这个词么?约会?)不会被推延。虽然如果灵川来到时就立即下雨的话,那又会是另一番赏心悦目的美景了。
我甚至起了想把“有灵川在的地方就有美景”这句话变成人类交口相传的箴言的想法。
不过转念一想,如果我无论在街上、学校、还是网络都能听到有人把灵川的名字挂在口边的话,总会有种不舒服的感觉。其实现在这样一想就已经有点不舒服了。不舒服的地方在胸口处,有种沼泽一样的沉滞感。并且这种感觉随着思考的深入就越明显,明显到甚至让人觉得是不是现在应该立刻去医院,或者直接写遗书比较好。
……我想在治疗心疾之前还是先治疗妒忌吧。
我把枕在脑后的双手抽出,交叠放在胸口,准备在灵川到来之前先在这空荡狭小的公园的绿铁皮长椅上小憩一会。
虽然灵川为了感谢我,今早特意打电话来与我约会(?)这确实是件足以与熊猫一拼的排进“楚留根的博物馆”前十的事情,但由于昨晚兴奋过度导致睡眠不足,还有即使已过了一天,肚腹仍还残留着灵川那一拳的余味,所以我现在实在称不上是活跃非凡的状态。虽然和她说明的话应该可以改下约会(?)日期,但是,我现在的心情就如同抢到终结武器就要准备毁灭万恶的世界的大反派一般——实在不能忍受片刻延误。
毕竟,俗话说得好,不话唠的反派不是一个豪放派,虽然我并不豪放,但对于立志成为一个为世界和平作出贡献的社会人来说我想我还是符合标准的。
恩?你说身为一个反派如何为世界和平做出贡献?不不不,请别误会了,我那句话可并不是在说自己是反派。虽然我举出了例子,但那也仅仅是个例子罢了。就好像人们经常会随口说“去死吧”之类的但也没有人真的死掉了,所以我是个正派人这点请务必相信。
为了证明这一点就算要我用虚言把泼出去的水收回来我也可以做到。
首先,没有反派的衬托又怎得正派的威武?而作为一个不仅话唠还很豪放的反派,每次到英雄将死时自然都会发挥自己的残存价值,谨守自己反派的本分,留给 英雄翻盘的机会。
然后,世界就再一次被英雄所拯救,和平又再一次降临了!
我甚至觉得应该给敬职敬业的反派们发放和平大使勋章才对。
这是身为反派最大的敌人,名为“话唠”的无名英雄的我对无数次败在寂寞的自白下的反派们的感叹。
英雄的戏码就到此为止了,摘掉头套后,接下来是普通人的时间。
于是,在这一点也不兴奋的心情下我提前了一个小时来到了约定地点,顶着两个黑眼圈,脸上带着让人起疑的微笑,舒适的躺在公园里掉漆的绿锈长椅上,仰望天空,幻想未来。
如果现在有人出现在这如秋木般凋敝的公园里,看到这样一个只能用“怪异”形容的男子,不知是否会联想起昔日放射源泄露事件下精神破损的受灾人,然后立即去公园旁抢辆儿童脚踏车一路飞奔到火车站搭乘最近的一班列车,直达临近大城市后再转乘飞机直达海外?至于报警,还有疏散,这些都不要紧。完全没必要。因为人类这种生物,只要嗅到一丝危险的气息,就会自发的进入求生状态,然后利用小强也不及的强烈本能进行逃避。只要有一个人开始跑,不消一天,这座已经能勉强称之为都市的小镇,就会空了一半吧。而另一半,则大概会躲在自以为安全的地点等待危机路过,并祈祷着不敲自家门——却不知,这些危机的路过,往往是一场龙卷风。
我现在就在被名为“忐忑”的龙卷风摧残着,但我却不为所动,甚至甘之如殆的体会着这难得的恋爱般的体验。
于是,在温暖的阳光的照耀下,我在自己那早已残破不堪的避难所里悠然自得的陷入了梦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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